本課將講述流行歌詞的多元句式及其應用方法。由於流行歌詞句式並無必須遵循的原則,以下介紹的各樣技巧只屬建議性質,以供在寫詞前擬定初步的表達形式,而這些技巧的被選原因為下:
刺激思維
在整個填詞的過程裡,我們無法保證能受到靈感無窮無盡地灌注。因此敲定一種特殊句式有助指出思考的方向,啟發更多相關情節的聯想。如此,詞人的想法便能得著更完整的描繪。
- 系統化
無論是甚麼題材或心聲,若單靠陳述,會容易令內容紊亂,以至歌詞只有詞人明白,孤芳自賞但招不徠共鳴。因此,善用不同句式,能讓幾件事物歸納起來,讓前因後果與好壞輕重呼之欲出,歌詞便顯得更有系統。
增加可觀性
經用心設計及配合的詞句能讓聽眾看出心思,歌詞叫人一再回味。
突出重點
在一段歌詞中,有時候只得一個重心信息,為了突顯它的重要,或在聽眾腦內留下深刻印象,運用有層次的句式鋪墊起最重要的想法更為理想。例如,把重點化成不同情節,再匯合,而磨擦出的結論,最能觸動人心,一如得來不易的醒悟。
絕妙的歌詞,當然不只以一兩種句式結合而成,否則作品便會單調。但不論技法多少,只要得以善用則能立竿見影,讓人願意多聽幾遍。以下各種句式運用,單憑說明不足借鑒,因此筆者搜羅了多段歌詞用以推介,並額外指出重要的技巧。
一、重覆:把同一信息覆述一次,具強調效果
二、重疊:疊字或疊句;在不同句首層疊使用同一字眼稱作類疊,於旋律刻劃獨特印象
三、排比:把幾件事物連貫道出,能跟節奏有個漂亮的合作效果
四、層遞:將信息以遞進或遞退的意念承起,段尾才寫重點句,優化內容的條理及厚度
五、頂真:前、後句的尾、首字或詞相接,深化聽眾記憶
六、設問:各種提問方式,包括插入「誰」這個身份,可強化共嗚感
詞例:
張敬軒《披星戴月》
是否花瓣鋪得更遠便更香
是否不記得戀愛我便忘記呼吸早缺氧
是否把放風箏也當硬仗 才是正常
句式:類疊、設問
參考:重覆地問「是否」,然後答案由聽眾定奪,固能刺激聽眾思維,更能強調詞人看待愛情的疑難與盲點。由於三句音高皆以「23」為首,因此詞人能以類疊方式創作。在應用上,「43」用「會否」,「02」用「難道」皆有相似作用。
陳奕迅《傷信》
仍多麼需要你 仍多麼需要你
如今天失去了 怎麼退怎麼進
如果可不要信 寧死都不要信
但看我手 再激動仍只得傷信
句式:重覆、設問
參考:詞人重覆「仍多麼需要你」和「不要信」,善用了旋律的諧調,突出了思念與對感情的挽留;尾句再一次使用「仍」字,有助連繫心境與實況的矛盾--「心裡需要對方,現實只得傷信」。而「怎麼…怎麼…」除了是設問方式外,更加強了詞人的「進退兩難」信息。進與退此類強烈反差字眼多用也無妨。
陳奕迅《任我行》
從何時你也學會不要離群 從何時發覺沒有同伴不行
從何時惋惜蝴蝶困於那桃源 飛多遠有誰會對牠操心
句式:類疊、設問、層遞
參考:每一位聽眾的命途背景與處境也不同,但成長與入群卻是必經階段;因此詞人選擇把時間抹去,轉為一個疑問,倒是再三交代主題想法,讓聽眾也針對該主題想想自身是「甚麼時候開始這樣子」。而三次的提問更是層層遞進的思考過程,由學習,到發掘,再產生自己一套的想法。除了「何時」的提問外,更有「誰」的無聲答案,同屬設問手法。「從何時」音高是「000」,當連續三個句首有三個相同音高時,實為良好的類疊套詞區域。若遇上其他音高(3,2,4),「從」字可改為「於」、「到」、「在」。
謝安琪、關楚耀《四面楚歌》
難道青春的疤痕 能在髮腳裡再生
難道爭吵中質問 便沒餘力互吻
難道髒髒的沙塵 能在眼角裡扎根
難道轉身的不幸 便令餘下動作 全下沉
……
誰濫用哭啼聲換到共鳴
誰放大這悲劇的陰影
誰說愉快鈴聲沒有共鳴
誰會用愛充實這繁榮
句式:類疊、設問、層遞
參考:「難道」與「誰」的類疊與設問法同上。而「能在」與「便」此字詞亦是根據音高的高對偶性寫上,令歌詞更琅琅上口,表達模式更有系統。當中「誰」是哪位,則由聽眾判斷,但問句中可見表達上的呼應與遞進--內容以哭啼聲對比愉快鈴聲,以悲劇的陰影對比愛的充實,層次從哭啼擴展至悲劇,又從愉快擴展到愛。
衛蘭《愛沒有假如》
要是那次沉默大方啞忍退讓就像以前
要是我已明白損失不起你或尚在眼前
如果可改寫當初即使重頭受傷即使再度後悔
再痛也痛快一點
假使 假使不了 悔恨 亦全沒好處
要是 全是多餘 再遇 怎再共處
愛是 從沒假如 領悟 亦全沒好處
愛是 沒權問假如
輸不起 再別要下重注
句式:類疊、排比、重覆
參考:「要是」與「愛是」均是類疊手法。而連續道出則「沉默大方啞忍退讓」以及兩次連貫的「即使……」則屬排比法。多於一次的「假使」、「再…」、「沒假如」、「亦全沒好處」具重覆作用。詞內多次重覆「再」與「是」此字眼,有助加強主題所指愛情在任何情況下也「沒有假如」的特性,及對聽眾有呼籲作用。為發揮特定作用,詞人須留意表達的語氣,例如絕對、期許、憤怒、感慨等,再而選擇用詞,配合各種句式感染聽眾。
譚詠麟《一生中最愛》
如真 如假 如可分身飾演自己
會將心中的溫柔獻出給你唯有的知己
如癡 如醉 還盼你懂珍惜自己
有天即使分離我都想你 我真的想你
句式:排比、重覆
參考:多次的「如…」乃自然的排比方式,賦予了歌唱的快感。而最後「我都想你 我真的想你」像一種發自內心的重覆呼號,具揚聲表白的效果。
李克勤《寂寞夜晚》
當天多麼激情 今天卻是冷
冷雨濕我身 身軀已習慣
慣了孤寂 寂寞又繼續瀰漫
句式:頂真
參考:於歌詞中,「卻是冷」接「冷雨」,「我身」接「身軀」,「習慣」接「慣了」,「孤寂」接「寂寞」,字元如斯緊緊相扣,讓整段意思流暢,因果接連,能幫助歌者的感情更自然地流露。應用上,當尾字音高與下一句頭字音高相同之時,則可嘗試頂真。當然,要同時保留完備的內容實在滿有難度,因為詞人不只顧及韻腳,更有頭字的限制。因此粵語歌詞不常用頂真法,除非作曲人為了美化歌詞而調節音高。
謝安琪《你們的幸福》
牽手看偶像連續劇哭哭笑笑
輕輕鬆鬆 將恩怨情慾變娛樂
……
你也許比我易滿足 你也許比我幸福 幸福地麻木
句式:重疊、重覆、頂真
參考:旋律中多有音高重疊處,我們可考慮匯入疊字;只要分句合理,唱起來感覺連貫不突兀便為合適。就如在以上歌曲中「33443333」處填上「哭哭笑笑輕輕鬆鬆」,既順口合樂,又加強詞人所塑造寫意而簡單的感覺。某些時候使用疊字也能造出優美或調皮的格調,只視乎用於何情何境。在此曲尾段,詞人利用兩句相似度高的旋律重覆「你也許比我…」的句式,教聽眾容易把重點放於「易滿足」和「幸福」的態度;然後再運用頂真法--「幸福」接「幸福」,在末句將最精要的關鍵信息帶出,說明前句所言幸福,事實上只是一種麻木,達至一言驚醒的作用,為歌曲形造深邃印象,餘韻猶存。
古巨基《時代》
這麼緊張的心 怎能放
句式:設問
參考:「怎能放」是種與聽眾交流的反問方式。更值得著眼的是它的倒裝演繹方法,把「怎能放心」,換成「心怎能放」,賦予了更多音高或韻腳限制下的信息可能性。
陳奕迅《不如不見》
頭沾濕 無可避免 倫敦總依戀雨點
乘早機 忍耐著呵欠 完全為見你一面
尋得到 塵封小店 回不到相戀那天
靈氣大概早被污染 誰為了生活不變
句式:設問
參考:除了「誰為了生活不變」的設問句外,值得留意的是首段裡句與句,事與事間的因果關係,如因下雨而沾濕頭髮,因希望見面而乘早機。但是,詞人先把結果說出,然後才揭露原因,讓聽眾先有情景的猜度,然後才得知答案,而沒有直接把聽眾立刻推進預定框架,成功形造一個逐步投入的過程;否則,若我們在句式上永遠採用「因為…所以…」的順序形式來述事,觀眾就像旁觀者一樣,一開始便被預設境況限制,少了數秒的懸念。從第二段看,詞人亦是先把變化現象道出,最後才作出總結--「沒有人為了生活可不變」,讓聽眾對重點了解得更有步驟。另外,詞中「尋得到」與「回不到」表達了現實的矛盾與時間的洗禮,一如「物是人非」,這種對偶兼對比手法在寫詞時值得活用。
筆者在芸芸流行歌詞作品中,難以數算所有技巧,亦無法羅列全部佳作;以上十項列舉作品非要看官認為飽覽過後能升仙,而是鼓勵多賞析他人的作品。只要將活用句式之技吸納再融會貫通,多探索多嘗試漸而自成一格,在表達內心想法上可更上一層樓,強化作品的可讀性。此課暫且言畢至此,下一課將探討寫詞的取巧方法及取捨原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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